他的眉梢

一点一点写完
总有一天能写完的

【葱葱 | 航我】夏日如年年


航我

乙女


上一棒:@梁点水 

 


 

接到徐老师的电话时我正在查询下周要采访的艺人信息,电话里徐老师的声音传来,她说遥遥,学校有个活动,你看看有没有时间回来参与一下。

 

我算了算时间,说行,那头徐老师顿了一会儿,又问一整天时间行吗,还需要彩排一下。

 

我笑怎么还有活动这么正式,徐老师在那头没说话,我说行了,肯定去,学校活动,我身为咱们那届光荣人物,怎么说也得回去。

 

 

 

回校那天我早上急急忙忙去影棚,需要临时采访一个艺人,也不算是多火,地理位置挺偏的,在郊区,进棚的时候艺人坐直身子,有些紧张,我看他一眼说不用太紧张,就聊聊天。

 

他眉眼干净,一脸胶原蛋白,跟我交谈一番之后叫我遥遥姐,我也顺着没反驳,等采访结束了,他站起身,手指抓着裤缝,有点紧巴地问我,他是不是有点太拘谨了,表现是不是不太好。

 

我把录音笔收进包里,抬眼对他笑,说没有,年轻的艺人很多,能够逻辑清楚的艺人却很少,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

 

艺人遂问我,有我采访过的很有逻辑的艺人吗?

 

我脑子里艺人的面孔转了转,其实是有的,但我自己好像要求严苛些,转了两圈也没比出个极值出来,我朝他玩笑道,你这是在给我下套。

 

年轻艺人头摇成拨浪鼓,我踩着高跟鞋跟他道别,遂往外走,走到影棚外打车。

 

 

 

跟组的师父还得留下来收拾场地,这地方也难打车,我瞧着打车软件上迟迟不接单的页面,心里思考着不知道今天如果赶不过去会不会影响到徐老师。毕竟我自己打的包票回去,这会儿渺无人烟,还真有些做梦的意思。

 

活动召集了些优秀毕业生,大抵是一些鼓舞类型的活动,给学弟学妹们打打什么气,或者是母校的什么活动,我低头踢着脚底下的石头,感叹还会有谁回来。

 

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脸,我脚下的动作停住。

 

白纸色彩,一张脸骨相漂亮,人像轻轻柔柔的风,朦朦胧胧的月,像洁白皑皑的雪,像雾像纱。

 

这是我心里的左航。

 

与此同时,也有人轻声开口,像是一捧细沙慢悠悠的坠落。

 

“夏遥遥。”

 

我冷不丁地抬头,风也好,雾也好,一瞬间将我包裹,不确定的声音荡过来,在我身后形成一副坚实的墙,于是我听见短暂的回声传来。

 

“遥遥。”

 

我怔在原地。

 

 

 

我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左航。

 

车上的冷气打得足,我裹了裹衣服,左航坐在我一侧,他身上香水的味道还没散去,淡淡的冷杉味, 这会儿我像是鹌鹑缩着,有些无措了。

 

但我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小小对话框里矮人一头的暗恋者,这会儿意识到双方相处的不同,便也缓慢地直起身子,对上他的眼睛。

 

左航的瞳孔像是薄薄的膜,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,从高中毕业之后好像就没什么交集,当然,我们的人生自始至终也没什么交集,一切不过是我单方面的较量。

 

是的。

 

我与左航。

 

与其说把这些归结于暗恋,不如说是一种明面上的较量。

 

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升旗台,我站在我们班的第一排,他站在升旗台致辞,我见过他私下里松懒的样子,大概是下课的时候,从我桌面望过去,就能看到撒在桌面上的碎金子,他们应该是体育课下课,校服褪到半肩,从我们班门口走过,留下一些清脆的声音。

 

升旗台上有些与众不同,我们的高中其实不算大,也不算小,大的时候我觉得我与左航好像三年也没认识,小的时候我又觉得我怎么能处处感受到他所处的痕迹。

 

左航成绩不差,我也不差,操场升旗台上致辞的人不止他一个,也有我,在那些掐着手指算日子的时间里,我也曾想过,会不会有一天左航也会思考一下我是谁,就像我远远望着他,他是否也会有时候远远望着我。

 

当然,这个想法太卑微了,我也的确不是这样的人,好像对我而言,高高抬起的分数是低不下去的腰身,左航与我不同,我像是清高,他就像是同尘,他总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,而我却有些放不开。

 

事到如今,我也没想过左航会这样叫出我的名字,即便后来我在想,三年里都是远远平行线的我们,左航又怎么能够在多年后的路边认出我。

 

 

 

但当下我并未多想。

 

我早已经收了我的清高和锐利,变成了柔软的春风,我像采访我无数个采访对象那样,朝他轻轻笑,说好久不见。

 

左航点点头,他询问我去哪。

 

我说去三中。

 

他笑道,我也去三中。

 

我们对明来意,我也终于明白徐老师口中的欲言又止,跟左航这样的人参加活动,的确是要正式些。

 

哦说到这里,还没介绍左航在做什么。

 

他是个艺人,是个比方才年轻艺人不知多了多少咖位的艺人,说起来他也的确是我口中那个思维逻辑缜密的明星,他的确在这些方面,是个佼佼者。

 

 


到达三中的时候,徐老师已经在门口等了,她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同左航一起来,瞧见我时瞳孔都是放大的。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别那么惊讶,怎么了从大明星车上下来太震撼了?

 

徐老师年纪不是很大,当初教我们的时候也才是刚进社会的小年轻,她这会儿遂道:“那我还不是害怕我两位高材生自己进了自家门吗?”

 

我脚步一顿,得空看了左航一眼,他没做什么反应,我想他也是风轻云淡的,对于这种调侃没什么想法,我拍拍徐老师,说你要这么说,万一我俩真成了呢,这不是内部消化。

 

徐老师拍拍手,说好呀好呀,这不是挺好的。

 

没猜中故事走向的我忽觉尴尬,左航声音响起,淡淡的,吹走我的尴尬,他说徐老师你稿子带了没?

 

徐老师一拍脑袋,说我给忘了,我自己去拿,你俩就在这附近走走。

 

于是偌大的校园里只剩下我跟左航,这会儿学生们还没下课,我步子缓慢,左航步子也缓慢,顿了顿,我们俩陷入沉默。

 

直到左航开口,他道:“你还记不记得百日誓师那次。”

 

我抬眼,有些错愕。

 

左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:“你是不是给我写了纸条?”

 

我点点头。

 

 


没什么好回避的,我的确写了张纸条,但是不是写给左航的,藏在百日誓师的纸飞机里,漫天晚霞,我只放了那一张纸条,粘在纸飞机上,然后,将纸飞机挥出去,最后,落在了左航怀里。

 

没办法,他实在离我太近。

 

挥出去的时候正好落在他怀里。

 

我也没想过左航会去看那张纸条,因为我写的是

 

青春不溯回首时。

 

高中三年,我有很多次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把左航当做什么,竞争对象,还是暗恋对象,还是能够引起我笔下公式变化的变量,很神奇,他的出现像是特别的燃剂,在我的三年里总在多个瞬间时刻被点燃,于是我愈加往前,于是我跟对自己说,青春不溯回首时。

 

我不往前看,也不向后看。

 

 


我和左航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校,我俩一个是娱乐圈,一个姑且与学术沾点边,不过我这人学术沾了点边,考了个名校,实验室进了,都变成半个科研人了却突然头脑发热找寻其他的人生轨迹。

 

左航在后台的时候对我的经历也很意外,他拍拍我的肩膀,说以为你会扎根祖国怀抱,我摇摇头,说你又没关注过我,怎么这么肯定。

 

左航俯下身子,瞳孔里眼睛微亮,他说我怎么没关注过你。

 

夏遥遥嘛。

 

我的名字再度被他叫出口,此刻明明是静寂一片,我却如同天降神明,正义之剑也落下,闪电照亮我的片刻心神。

 

我凝视他的背影,好像突然明白了我在执着什么。

 

在执着较量里谁在低头,谁在默许。

 

年少时期那些不平的锋芒被抹去,棱角变成柔和的半圆,我朝他开口,说左航,我也真的不曾服输。

 

 

 

活动结束。

 

走的时候左航降下车窗问我上不上车。我摇摇头,朝他摆手。

 

不用了。

 

其实人与人的交集线往往在一瞬之间促成,我与左航是永远倾斜角度的平行线,很难相交,却也终将相交,可相交之后又会怎样呢,再次慢慢地朝着自己的人海走去,我不知道昔日的仰望是什么,也不知道我唯一同他一次的交流对他又会产生着什么变化。

 

可我知道,微乎其微,概率渺茫。

 

即便我真的好像在这微小的概率里有过一些希望,但也紧紧是一瞬间,即便浓墨重彩的高中里有他挥过的一点痕迹,也在长久的成长之后淡去。

 

好像就是时间一年一年过去,翻滚的晚霞夕阳像是那晚滚烫的夏日,飞出去的纸飞机降落,与此同时落在手腕上的热意刻骨铭心。

 

 

 

时间替我记着我侧耳倾听过一个清秀的少年,他轻轻俯身,便轻而易举从我这带走了三年的夏日。

 

让我最终明白,夏日如年年,遥遥总无终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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